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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锡云:在朝鲜的经历,我一辈子忘不了
发布日期: 2023- 12- 06   15: 06 访问次数: 来源: 市退役军人事务局

陈锡云,1928年出生,台州市黄岩区山前村人。1949年7月于宁波高中师范毕业后,被当地部队于1950年1月招录。1951年随第24军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。在朝鲜度过两年时间后,1953年被抽调回国参加学习,后返回原部队担任坦克部队指导员、教导员,退离休后到路桥。


1951年,22岁的陈锡云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一员,入朝作战。73年后的今天,95岁的陈锡云早已两鬓斑白,仍会时常想起那场发生在异国他乡的残酷战争。


电影《长津湖》中悲壮惨烈的战斗场面,曾令无数国人为之震撼和感动。但他却说,电影总是电影,真正的战争,更激烈……



危险地行军


“上级通知下来了,我们要去支援朝鲜战争,下个月就要启程去东北,大家做好准备。”1950年,从宁波高中师范毕业的陈锡云在参军后的第二年,收到了部队要参与抗美援朝战争的消息。


陈锡云早就对战争有所耳闻,心里也做好了随时上战场的准备,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。也不容他过多思考,出发的时间已经来到了眼前。


“哐当哐当哐当……”闷罐火车摇晃着一路北上,“呜——”的一声长鸣,唤醒了车厢里的战士。陈锡云看向窗外,终于到了鸭绿江边的安东市。


厚厚的雪将道路覆盖,刚踏出来的脚印,又被大雪埋上了。队伍在安东市边境集合,乌泱泱的军人站成队列,陈锡云在那里参加了志愿军补训团。


1951年3月,作为第三批入朝部队,陈锡云从丹东过鸭绿江,进入朝鲜战场。大部队头顶皎洁的月光,到了鸭绿江边。祖国这边是宁静的夜晚,对岸是被美军轰炸过的朝鲜,一片漆黑中,被敌人炸弹打着的房子还有余火燃烧。一江之隔,两个世界。



陈锡云回忆道:“我还记得很清楚,当时风很冷,我在鸭绿江面临时铺设的浮桥上走,对岸的朝鲜越来越近,背后的祖国渐行渐远。这一走,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,能不能活着回来……”

进入朝鲜后,“行军之路”比原来更艰难。


“一进入朝鲜地界,就能听到脑袋上飞机盘旋的声音。偶尔还会有枪声、爆炸声。”当时,敌军的飞机24小时都在空中盘旋,为了不丢掉性命,神经就得“一直紧绷着”。


为了不被发现,他们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。“在第一个出发的人走远后,第二个人再紧接着出发,第三个出发的士兵往往就看不到第一位的身影了。”陈锡云表示,这样做,也是为了保证安全,但到了晚上,情况会好一些。


行进不到一个小时,远处传来一声呼喊——“敌机来了”!陈锡云和战友们迅速就近寻找掩体。美军飞机投下的炸弹,是一种叫做“子母弹”的炸弹,母弹先爆炸,崩出多颗子弹,在半空中再次爆炸,爆炸范围广,杀伤力极大。“就像手雷似的,一撒一大片,不知道会崩到哪。”



为了躲避敌人的轰炸,部队只好改为夜间行军。每天傍晚太阳快下山的时候,急行军就开始了,一夜行进八九十里,到天快亮时停下。白天没有地方住,陈锡云和战友们只能躲进树林或是山洞,对付着休息一下。


“那样的环境,想睡也睡不着,吃得就更不用说了。”部队发的两小袋炒面,是他们当时唯一的干粮。为了隐蔽行踪,战士们不敢生火做饭,一口炒面就着一口雪,就当充饥了。即便是抽烟这种极小的火光也是不允许的。


在行走了14个夜晚后,陈锡云的部队终于到了营地,安顿下来。战士们的鞋底已经磨破,有的脚趾头都肿胀溃烂了,但内心依然澎湃。



残酷的战场


战场上,时时都有死亡的威胁。飞机在头顶盘旋、子弹擦着耳边呼啸而过,蹚过冰冷刺骨的临津江水,小心翼翼穿过雷场、铁丝网……


1952年10月14日,上甘岭战役打响,陈锡云所在的部队作为增援部队赶往支援。一个多月的时间,说来短暂,却是老人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回忆。


上甘岭战役,他们在坑道里住了三个月,每次在坑道里,把耳朵贴在地上,嗡嗡响声沿着地面传来,地上的土开始震动,他们就知道,敌人的飞机要开始轰炸了。


“轰隆!轰隆!”敌机在高空投下的“大把抓”,天女散花般在阵地上空炸开,那些小炸弹如同雨点一般落下来。有好几颗砸在地上,巨响后腾起一阵烟雾,已经看不清周围的环境。


上甘岭战役期间,在3.7平方公里的土地上,美军共发射炮弹约190万枚、航弹5000余枚,两个山岭整体被炸低了两米。


“随手抓把土,可以数出30多粒弹片,一块岩石上有300多个弹孔,一截1米不到的树干上,嵌进了100多个弹头和弹片,整个山头,已经被鲜血浸透了。”这是陈锡云对这场战役的回忆。


上甘岭的坑道被称为坚不可摧的“地下长城”,每一个坑道都是战友们用凿子和锤子一点点修好的,每个坑道有好几个出口。




“那个时候,每天都有很多战友负伤、牺牲。”每每回想起当时的场景,陈锡云都仿佛战场就在眼前,“战斗非常惨烈,甚至三天五天不吃饭,不是没饭吃,是确实顾不上吃饭,当时脑子里想的不是怎么活下来,而是想着怎么能杀更多的敌人,怎么能出色地完成党和国家交给的任务。”


战后统计,对手在上甘岭超过一半的伤亡,都是由炮火造成的。而上甘岭连天炮火背后,连绵起伏的山峦之巅,许多如陈锡云一样平凡的战士,潜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,默默搜寻着敌人的踪影,把战友生死相依的袍泽之情,尽数化为坚守战位的动力,“不怕牺牲,做好工作”。


学习的辛苦


陈锡云在朝鲜度过了漫长的两年光景,于1953年1月初回到国内。


说起来也是幸运,陈锡云在入伍前在宁波师范中学学习过师范教育,算是高中毕业文化,也是这个学历,让他有机会在苏联专家在中国传授课程的时候,有机会被抽调回国,进入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装甲系,系统地学习坦克的制造与维修。



“我当时听了非常高兴,心想一定要努力学习,学好坦克技术,强大我们的国防。”陈锡云回忆道,“国家落后,没有先进的武器,就会挨打。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学习机会,我想着学好后教授更多的人。”


进入学校后,课程大多由苏联专家授课,讲的是俄语,而且没有配翻译,陈锡云上课时,总是半懂不懂,为此他开始自学俄语。


“以前从没接触过俄语,我就从学校图书馆借俄语基础书籍来看,从基本单词开始学。”陈锡云说,当时课程比较紧,他只能利用休息时间一边学习坦克知识,一边学习俄语。


单词记不住,他就抄下来记到本子上,随时拿出来看,语调念不准,他就请教学校里的俄语老师,把俄语念法用中文写出来,也不失一个笨方法。经过几个月的学习与练习,陈锡云已经可以和苏联教授用俄语交流几句了。


在坦克学习上,苏联专家相当严格,要求能把整辆坦克拆下来,螺丝与螺帽哪个搭配,用在什么部位,需要哪种工具,必须完全掌握。“只有把图纸刻在脑子里才行。”陈锡云一遍遍地翻看着课本上的图纸,每一处都有详细注释。


即使再难,陈锡云也从未觉得苦。“国家给了我这个学习机会,能够学到最先进的军事技术,我一定要好好把握,把学来的技术都用到国家军事建设中。”


就这样,陈锡云在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系统学习了两年时间,并得到教师职称,后来回到部队后,他将学习到的知识教授其他战士,给部队培养了数以万计的军事人才。


忘不掉的战友


由于全体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的顽强战斗,1953年7月27日,美军代表被迫在板门店与中朝代表签订了《关于朝鲜军事停战的协定》。中国人民志愿军从1950年10月19日入朝作战,到签订停战协定,历时2年零9个月,终于胜利结束朝鲜战争。


陈锡云调回国学习后,他所在的部队还是留在朝鲜继续战斗,在学校学习时,也没有与前线的战友切断联系。


陈锡云说自己是幸运的,想起了那些永远留在鸭绿江那边的战友,老人热泪盈眶,深切缅怀。他说,战争结束后,许多和他一起入朝的战友们都长眠在朝鲜大地。战友们为祖国浴血奋战、赴汤蹈火的革命身影永远镌刻在他心里,成为一生的记忆。


“外公一直说想见见战友们,这么多年一直让我们找方法联系。”陈锡云的外孙女告诉记者,外公自他小时候就一直在念叨战友,尤其是当时的老班长,和他关系最好。



战火硝烟虽已远去,往日的一幕幕却依旧清晰。陈锡云记得那些为了新中国浴血奋战、英勇牺牲的战友们,记得自己在入党时许下的诺言:“走得再远,不能忘记来时的路。跟着共产党,永远向前进。”


采访的最后,老人蹒跚地走进卧室,拿出他珍藏多年的立功证书,摊在茶几上给记者看。有朝鲜人民军颁发的抗美援朝纪念证书,还有祖国慰问团赠送的丝质手绢,上面印有“抗美援朝,保家卫国”的字样。这些证书和物品虽然年代久远,陈旧泛黄,却如同圣物一般闪烁着光芒,弥足珍贵。它浸透着陈老当年的心血和汗水,让我们这些晚辈肃然起敬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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